拖延晚期患者

无甚可说

惜命

存个稿吧,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了,今天收拾电脑找到的。



惜命,李姓,是一个人,一个女人。

惜命,无姓,是一柄剑,一柄好剑。

惜命在惜命的手中,现在剑被放在了凳子上,刚刚拿剑的手端起了一碗酒。

一碗米酒。那种热气腾腾,香甜可口,可以在里面下几个圆子的米酒。

一口下肚,浑身都打了个激灵,在深秋的咸阳,那感觉简直比通了任督二脉还舒坦。

惜命喜欢喝米酒,她总以为人能活在世界上已经够苦的了,没必要再在吃喝拉撒上折磨自己。那些烈酒辛辣,口感不好,伤肝伤胃,又容易醉,更要命的是宿醉之后头痛难忍,所以还不如米酒来的好,排上一两个铜板买上一大碗,还可以吃几个汤圆弹弹牙。

秋天的天很净,很高,上面飘着薄纱似的白云,夕阳如击碎的金黄琉璃,掉落下来。有西北风,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吹到耳后。

美。虽然这样的景色看了三十八年,可惜命还是觉得美。

她实在是已不再年轻了,眼角长皱纹,皮肤变的暗黄,头发也变的干枯燥涩。这对任何一个在底层讨生活的人来说都是必然。唯一令惜命自豪的是她的身材还没走形,而这一半有她常年习武的功劳,一半是因为她没生养过孩子。

她这辈子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,更别说生孩子了。

其实以惜命的家境,本应该能嫁一个殷实人家,有个院子,几个帮佣,再生一堆孩子,平平安安,丰丰富富了此一生。只是造化弄人,在惜命六岁的时候老娘就一病去世了。她爹是个极好朋友之人,平常凡事不管,只是一味在外交游,极不把稼墙经营放在心上,视金钱如粪土,是以江湖尊称李大路。妻子死后,无人管理家业,他自己朋友又多,脸又软,不管什么人来借钱,统统有求必应。是以不上两年,竟将一个小康之家弄得精光。他一穷,可能也算是好事,昔日那些借钱的朋友便少了三分之二,幸而还剩了三分之一,而且这三分之一中有的人混的还很不错,给他找个体面点儿的差事做做倒还不是什么难事,只是每当此时他便喝的大醉,口中胡诌道“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。”

久之,这群朋友才发现此人要的不是渔,而是鱼。

要鱼就给鱼吧。

有的人说,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,不计回报的在另一个人身上花钱,那么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情人就是父子。

李大路当然不是这群人的情人,更不是儿子。

他只是这群人的朋友,真正的朋友。

很多人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朋友。李大路相信,因为他有一群这样的朋友。愿意给李大路钱花的这群人也相信,因为他们有李大路。

李大路闲了下来,李大路闲不下来。整天无事,看着自家女儿渐渐长大,便教其识字读书,修习剑术。

李大路会剑术,算起来应该非常不错,像当时所有的剑客一样,他也有一把配剑,祖传的。这把剑有个娘气兮兮的名字,惜命。所以当自己女儿出生的一瞬间,李大路就想起了这个这个名字,觉得又好听,又吉利,又显得娇贵,是以李惜命便诞生了。

李大路有文化,其实文化还不浅,有人说他们是春秋老子的后裔。李大路却不以为然,天底下姓李的多了去了,他家又没什么家谱记着祖宗到底是哪位掏粪的,还是做官的。

至于李大路为什么不去做事养活自己,在他看来,要饭都要比不得已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来的痛快。

时光荏苒,展眼李惜命已经十六岁了,虽说不上倾国倾城,倒也是如花似玉、水灵灵大姑娘一个。李大路觉着凭着自家女儿能文能武的资质,怎么着也要嫁个翩翩浊世佳公子。只是还没等他挑,却发现几乎所有的有点头脸品行又端正的人家都似乎唯恐避之不及。

他很纳闷,多方打听之下才终于明白,问题并不是出在自己女儿身上,而是出在自己身上。

谁愿意有他这样一个老丈人,哪家又愿意有他这样的亲家。

于是惜命便目睹了自己父亲一生中的唯一次大怒。

“娘的,你们这群人,瞎了狗眼,老子怎样,关老子闺女什么事。娶不到老子闺女,你们等着后悔去吧!老子闺女还不稀罕你们这群狗娘养的。”

李大路其实心里急的发誓,只要自家女儿嫁过去,饿死自己都绝对不会去勒啃女儿一分一毫。可是莫说在这年头,誓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,就以他传世的名声,谁信呢?

钱,钱,钱,他以为自己从孔方兄的眼子里跳了出来,没想到外面是万丈悬崖。

那天晚上,就着一盏孤灯,他问自己的女儿,“你想嫁人吗?”

惜命低头想起了东街上鲜衣怒马的少年,脸上泛起红晕,可是看到父亲的样子,便咕哝一声,道:“不想。”

李大路观此,颓然无话。

第二天早上,惜命醒来,察觉院子里有兵刃呼啸之声,吓得飞身而出,却只见满院都是匹练的剑光,时至深冬,早已林寒涧肃,但是这剑光却更冷,冷的要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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